我恨论文

如果裴照会说话(上篇)

  七月十五中元节,给李承鄞上个香吧

#裴照视角#

#李承鄞x小枫#

#裴照x珞熙#

本来想一下子全发出来,高估了自己的码字速度,又不甘心错过上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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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裴照隐约觉得内心不安,这几日李承鄞没有召他,太子妃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偷偷溜出宫,可他心中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上元节那日,裴照跟着李承鄞追了过去,远远看着太子妃,她似乎整个人变了个模样,宛若一夜白头。

  近几日,珞熙见裴照每每回府郁郁寡欢,上床总是带着一身酒气,躺了很久都没睡去,珞熙曾偷偷睁眼看他,他总是看着床顶发愣。

  偶尔裴照发觉了,也没有要倾诉的意思,抿了抿嘴,闭上了眼,低声让她睡觉。

  终于有一日,珞熙忍不住了,在裴照再次盯着床帐超过一刻钟时,攥紧被子,吸了一口气,怯怯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问道:“裴,裴将军,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话音刚落,珞熙额头便沁出了汗,怕他不回答,又怕他说一些敷衍的官话。

  裴照听见身边人的话,其实有一些惊讶,就与惊讶她当年醉倒在自己怀里的那番表白一般无二。珞熙生性羞怯,他没想到她会问,也不知道如何答,他不可能与她谈论她兄长的私事。

  “公主,无事。”裴照犹豫了很久,回头看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珞熙,轻轻用手拭去了她的汗,温柔道:“公主叫我裴照就好。”

  珞熙被他温暖的手掌一触,无意识贪恋地蹭了蹭,脸色通红,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拽下了他的手,两只手才勉强握住,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倔强地追问道:“裴将军,五哥是不是怪你了,怪你没有早点找回小枫?我今天去看小枫了,她看起来很伤心,头上包裹着一层纱布,听宫人说好像撞到了头,需要静养数日……”珞熙掰着裴照的手指,喋喋不休地数着她在东宫的见闻。

  小女孩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跑偏了,珞熙顿了顿,仰头看向裴照,甚至怀疑他睡着了,见他换了个姿势,侧躺着面向自己,一瞬不错地看着,脸上瞬时热了,娇嗔道:“你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出乎珞熙意料,裴照这次没有用尬笑敷衍她,裴照伸出另一只手撩开了遮在珞熙眉眼间的碎发,和她对视了很久,外间的烛火被风吹灭了,裴照起身放下了纱帐。

  次日,裴照蹑手蹑脚地起来了,坐在床前,看向还睡着的珞熙,内心有些愧疚,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要走时听见一声呓语“裴将军——”

  裴照握紧了拳,终究还是走了,对外间的侍女吩咐道:“等公主醒了,替她梳洗一下”顿了顿,继续说道:“让她晚上不用等我了”

  那侍女听见此言,欢喜地应下了,知道他与公主昨夜久违地同房了。


02

  出了府门,下属回报道:“将军,太子殿下召您。”

  裴照听见这话,诧异地看向他,上了马,问道:“这么早,殿下有说是什么事吗?”

  下属跟上他,回禀道:“殿下没有明说,只说让您尽快入宫,太子殿下在正殿等您。”

  待裴照匆忙赶到正殿,看见李承鄞迎着阳光站着,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

  不及多想,裴照心中提起一口气,疾走过去,抱拳施礼道:“殿下。”

  裴照看不全李承鄞的神情,从侧面只看到李承鄞一半隐于黑暗,风雨欲来。

  李承鄞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令道:“裴照,从现在开始,多调三百羽林军戒备东宫,各殿内外都要设下埋伏”

  殿下唤他全名的情况并不少,但多是在朝堂,私底下却是少见。他闻言深觉不安,后面的吩咐更是让人心惊,为了更好地配合他,复问道:“出什么事了,殿下?”

  “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就是了”李承鄞却难得没有解释给他听,神色淡漠,重申了一遍命令道,“记住,外松内严,要放得进来一只麻雀,却出不去一只苍蝇”

  裴照看着他的侧影,不知他目的为何,只能应下,暂且按下了想和他详谈西境事的心。

  裴照心事重重地出去了,依着李承鄞的吩咐,在各殿安排了人,都是羽林军的一把好手,下属们看着裴照的脸色,没敢多问,照做去了。只有他的副将私下里问道:“将军,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晚会有人夜闯东宫?”

  裴照冷着脸,低声道:“不要多问,告诉底下的人,管好自己的嘴”

  副将喏喏下去了,但他的话倒是提醒了裴照,这天底下也就只有顾剑会如此胆大妄为,夜闯东宫了。可是李承鄞又是怎么知道的,那天夜里李承鄞问他是否当值,是因为他看见了顾剑?

  这些日子李承鄞种种不合理举动竟然都得到了解释,那他到底知不知道,上京的李承鄞就是西州的顾小五?

  裴照想不明白,毕竟李承鄞早已不是当年的五皇子,这几年为瞒过高相和皇后的耳目,假作真时真亦假,连他和时恩有时候都难以分辨他的神色。

  可他必须做个抉择了,昨日珞熙的话仍然在耳边“小枫她好像撞到了头,缠着一层纱布,眼里没有光”。

  裴照站在正殿前,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走向了殿中不知在想何事的李承鄞,不知何时,他已然换了一身玄衣。

  李承鄞听见脚步声,侧身看了一眼,发现是裴照,又背过身去,迟迟未听到回禀,出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裴照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背影,抱拳应声道:“是,但末将有一事不明,如若今夜真有人闯入东宫,应当如何处置?”

  李承鄞转身与他对视,深不见底的目光,与当年在西境要杀白眼狼王的眼神一模一样。

  裴照懂了他的意思,不忍,欲劝说道:“殿下——”

  李承鄞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看向面前的洗墨池,声音低沉,打断他道:“如果你要说什么,我劝你,还是别说了”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连裴照剑上的配饰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叮当作响。

  裴照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告诉李承鄞所有的真相,高相即将倒台,无论李承鄞之后要做什么,即便要杀了他,也无所谓了。

  裴照四下看了看,空无一人,也是,所有羽林卫都被他遣到其他地方了。

  殿内响起一阵盔甲碰撞的声音,裴照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关于西州的事,末将有事要告诉您。当初太医诊治您寒气入体,不是因为什么丹蚩残兵,而是您跟随太子妃跳下了悬崖,幸得悬崖下方是一条河,才得以保住一条命。那枚狼牙,末将确实不知来历,但是并非在帐外所捡,是我在河的根源处找到了您和太子妃,您一直握着这枚狼牙不放手,才一并带了回来”

  李承鄞盯着他,沉默半晌,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居高临下地问道:“既然你当初选择瞒了我,今天为何又告诉我?”

  裴照语塞,解释道:“当时是情势所迫,还未想好该如何与殿下说,今日您命我设伏……”他迟疑了片刻,抬头看了李承鄞一眼,只见李承鄞静静地听着,眉心微皱,便继续说了下去,“末将斗胆问一句,您要杀他,是为了太子妃吗?”

  问罢,他抬头看向李承鄞,李承鄞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眉尾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平静反问:“是又如何?”

  两人都静了半晌,裴照看了一眼神色半信半疑的李承鄞,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殿下,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先前隐瞒殿下是末将之过。即便您忘记了,有些本能却仍然将您二人联系在一起,我不忍见您与太子妃陷入死局,想着这些事情就当是从未发生过,便越来越无法说出口,却从未想过太子妃会再度想起往事,是裴照思虑不周了。”

  李承鄞与裴照自小相伴长大,本来绝对不会怀疑他。但此前裴照和顾剑的隐瞒已然消磨了他对二人的信任,更何况小枫与顾剑此前过于亲密的举止也让他不能完全相信裴照的话。但他又不自觉去推理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越想着,头越是疼,记忆中浮现出一座悬崖,他和一名女子相继跳下去,只是怎么也看不清女子的长相。他眼前一片晕眩,险些要摔倒。

  亏得裴照察觉他气息不对,顾不得礼节,站起来扶住他,他眼中血丝越发地红,与裴照对视,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小枫心心念念的顾小五?那为何晨起时,我问她顾小五是谁,她说……总之不是我”

  裴照愣了一愣,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微微张嘴,啊了一声,哑然,喏喏:“许是太子妃她悲痛过度,记岔了”

  “记岔了?”李承鄞重复了一句,听话音似乎是不相信,话锋一转:“今日这套说辞是谁教你的?柴牧还是顾剑”

  裴照怔了怔,微微低头望去,看他眼中无半丝情谊可言,尽是疯狂,怕他走火入魔,稍稍施力扶住他,一点也没有避讳他的视线:“殿下,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我确实有私心,毕竟他是您的表哥”不希望您日后追悔莫及,后面半句却在瞥到李承鄞的阴狠神色时难以为继。

  李承鄞听见“表哥”二字时,稍稍一怔,胡乱指了指虚空,怒道:“他的做法足以让九泉之下的顾家人蒙羞!”

  他这样大吼一声后,面目扭曲,强行冷静下来了,瞪了茫然不知所措的裴照一眼,勉强解释道:“自从小枫回来后,父皇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如果此时刺客不死,我与小枫、乃至整个东宫,一旦背上弑君的罪名,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裴将军,你听清楚了吗?”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冷了,泛着刺骨的寒气,裴照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后退一步,抱拳称是。


03

  东宫宫门处,各处羽林卫影影绰绰,架着弓箭,蓄势待发。裴照正在与下属嘱咐今夜截杀的细节之时,看见李承鄞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行礼问好。

  “开始吧”他的声音疲惫暗哑,似乎是方才与人争吵了一番。

  裴照应是,挥了挥手让下属开始围杀行动了。

  二人站在宫门对面的亭阁之上。今夜的风太凉了,裴照看向了身前孤寂的人。他身披狐裘,手轻拢着毛边,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喃喃出声:“阿照,既然我是顾小五,为什么小枫却对顾剑那般亲密?”

  裴照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那处灯火摇晃,人声喧哗。他眯眼看着,一行三人,赫然便是小枫三人,叹了口气,抿了抿唇,猜测道:“许是因为……顾剑是太子妃在西州时的汉文师父,自小长大的情分,总是要亲密一些”

  顾剑果真是江湖游侠儿,明知希望渺茫,却还要搏那一线生机,可惜,殿下不会让他走的,东宫三千羽林卫今晚可全在这了。

  裴照一目不错地盯着小枫的方向,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

  只见一支箭射中了她的侍女阿渡,裴照心中一惊,握住了剑,侧目看向李承鄞,他却并没有反应,只是若有所思,似乎还在思考刚刚问他的问题。

  裴照见他这般,只好将情急之下迈出的半步收了回来,继续看向那边。阿渡已然不见了身影,小枫挂在了屋檐边上,裴照实在是忍不住了,失声道:“殿下——”

  李承鄞却镇静如同没有看见一般,那声音却并不像表现得这般平静,像是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你不用担心她,青梅竹马的情分,总不会让她摔死的!”说着话,却似乎很痛苦地按着额头,又狠拍了几下脑门,抬头看向太子妃的方向。

  裴照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青梅竹马四个字,心知自己方才失言,朝那边瞥了一眼,看到顾剑已经接住了小枫,心下松了半口气,看着他这样折磨自己,眉头紧蹙,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别管我,去把太子妃带回来!”说着,他便一手撑在额头,一手扶在栏杆上。

  裴照拗不过他,眼神示意周围的羽林卫照看着,应了声是,抓起身侧的剑,退下了,到了转角,脸色很不好地吩咐副将道:“让他们别再往那个方向射了,太子妃要是死了……”他打了个冷战,没有说完便疾步赶了过去。

  去到之时,正巧碰到小枫孤身一人,她靠在白玉石柱上。裴照将剑换了手,惊喜道:“太子妃——”

  却不曾想,小枫一见着他过来,便警惕地看着他,脚步一转,起身就想跑,他自是不会让她逃脱,隔着袖子抓住了她的手,她神色恳切地喊了一声:“裴照!”

  裴照愣了一瞬,逼自己狠下心来,神色如常。他四下环顾一周,心知此处不便多说,扯着小枫进了亭阁,刚一进去,还未来得及松手,抬眼便对上了李承鄞墨色的双眸,骇然。

  只见李承鄞极其自然地接过小枫的手,静静地看向他。

  火把的光并不足以照亮整个亭阁,他看不清二人的神色,却不自觉地松开了手,稍一抱拳,低头就退出去了。

  甫一退出,裴照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才跑出去挡住顾剑,拔剑劝道:“别再往里闯了,你走吧”

  顾剑却并不领情,把阿渡放在一边,剑一横就冲着他过来了。他无法,只好与顾剑过起招来,论武功,他自然是比不过这位江湖侠客,只是仗着盔甲精良才没让顾剑讨着便宜,加之二人也并未下死手,又一次金石相击声下,他压低声音道:“我是臣,君命不可违!”虽然他接到命令要杀了顾剑,但若顾剑逃了出去,最多也只能治他一个失职,倘若顾剑非要闯进去,那他与顾剑也只能不死不休了,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顾剑显然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借着剑将他推了出去,他顺着往后踉跄了几步才停住,看着顾剑带着阿渡往宫城门冲了过去,才放下心来,至少殿下安全了。

  进到亭阁之时,二人正在对峙,没人说话,只有风的呼啸声,裴照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走到李承鄞身旁一丈远,刚一站定,往下方一看,顾剑到了,被周遭数十弓箭手围着。

  小枫也意识到了情形危急,看着身前的弓箭手,口中呜咽,张皇失措,无意识地摇着头,突然扯住李承鄞的手,大吼着:“李承鄞,你不会的,快下令停下……快下令停下!”

  裴照心中长叹一口气,只觉她天真,殿下为了今天这一出准备了良多,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引出顾剑然后杀掉他,此时此刻又怎会放弃。

  “裴将军,你帮帮我,让他们停下”裴照猝不及防被她扯住,怜悯地看着她,答道:“歼灭刺客是末将的职责”

  顿了顿,瞟了李承鄞一眼,只见他神色阴狠,咬紧了后槽牙,裴照低了头,苦闷道:“恕末将不能从命”

  “他不是刺客,他是顾剑啊!”她神色哀戚,一滴泪流了下来,在火光中格外显眼,他却只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体会不到。

  “放箭!”小枫话音未落,李承鄞就已经下了令。

  众人都张了弓开始往中间的两人射箭,剑与箭相碰的琤声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不!”略带哭腔的悲怆嘶吼像针一样扎进了裴照的心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过来,我要让你看着!你不是喜欢他吗?我要让你看着他死!”裴照看着李承鄞把小枫拉了过去,钳制住她的上半身,迫使她将视线对准那残忍的一幕。

  裴照看见李承鄞面目扭曲,毫无理智,心中暗叹,殿下是真的疯了。他绷紧了心中的那根弦,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人之举。

  “不——”

  “睁开眼睛看啊,给我看啊!”

  “放箭!”

  这二人的争执与嘶吼吵得人生疼,底下单方面虐杀的场面却终于要结束了,顾剑胸前扎了十几支箭矢,鲜血顺着伤口浸湿了整件白衣,他靠在青石砖墙上,眼神却挑衅般地对上了这位高权重的围杀者。

  顾剑口含鲜血,却微笑着,再次激怒了李承鄞,他淡淡地吐出话来:“放箭”

  裴照愕然转头看向他,小枫也拼命地拍打他甚至还跪了下来:“李承鄞,你快停下来,快停下来,不能再射了,不能再射了!那里除了顾剑还有阿渡,阿渡做错什么了!阿渡做错什么了!快停下来!李承鄞,我求求你快停下来,快啊!”

  她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拍打着水花,却往下沉去。箭还在射着,裴照看着昔日对酒痛饮的好友死于乱箭之下,亦是难受。

  过了片刻,这片刻却如同时间停滞了一样难熬,裴照焦灼地看着旁边无动于衷的人,终于等到了他竖起手掌的示意,于是大吼道:“停!”

  小枫随着这一声令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冲下了楼,殿下高举的手一点点地紧握成拳,颓然放下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下方,扶着栏杆的手攥得发白,裴照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小枫已经扑到了顾剑的身旁,两人抱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暧昧。

  小枫似乎从顾剑手里接过了什么,插到了发髻上,裴照心头咯噔一下,回想起珞熙睡前呢喃之语:“裴将军,传说……上元佳节,男子只要赠与心爱的女子花胜,二人就能白头偕老”他当时还未懂珞熙的意思,现下看到二人如此,福至心灵地想通了,担忧地看向李承鄞。

  果不其然,他愈加地愤怒,扶在栏杆上的手已经捏得骨节分明且发白,倘若不是他不通武学,裴照都会觉得明日要派人来修断掉的柱子。

  “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小枫跟你回西州啊,我们回西州啊……谁来救救他啊你们……啊……”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遥遥顺风飘来,二人都被话中的悲切糊了一脸。


04

  脸颊冰凉,裴照抬手拂去了一滴泪,深吸一口气,劝道:“殿下,逝者已矣,您还是好好劝劝九公主吧”说出口,裴照自己也怔了怔,他自己难道也希望太子妃回到西州去吗?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该放小枫回西州去吗?”李承鄞回头看着他。

  裴照面有难色,不知他问此话是为何意,歉然道:“是末将失言,这是您与太子妃的家事,末将不便多言”

  “不便多言……你用这句话敷衍过我多少回了,顾剑已经死了,你还不肯全盘托出吗?”他的声音低哑,神色甚是疲倦,可以看出今夜筹划顾剑的杀局对他而言也并不轻松。

  不知为何,裴照有些心疼他,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明明他才是今夜最有权势的人,裴照却为他悲哀。一个习惯于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王失去了记忆,周围每个人都瞒着他,或是嘲笑,或是可怜,亦或是像自己一般,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却做着瞒骗的事情。

  思及此处,裴照抬起头来,与他平视,郑重其事地问道:“殿下,您确定要知道吗?”

  顿了顿,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怜悯,对他也是对自己,低语道:“有时候,知道真相并不是一件好事,反倒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李承鄞未曾从自己这位“青梅竹马”这里收获过这样深刻的劝诫,似乎是他一旦知道真相,所有他已经获得的一切都将失去。

  那一丝怜悯更是狠狠刺痛了他,所有人都在可怜他,先是阿渡和小枫,后是顾剑,现在连裴照也如此,仿佛他先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

  “你说吧”李承鄞又转过身去,看向小枫的方向,神情悲哀:“我不能杀死她第二次”

  裴照微愣,他料到殿下不会善罢甘休,却听不太懂他的话,好在这也并不是一个问句。

  裴照简单梳理了思绪,开了口:“那时,您还是五皇子,在边关不便暴露身份,您便伪造了个身份,茶商顾家五公子,化名顾小五在西境行走”

  “末将不知您与九公主具体是何时结识,只是有一日,您突然带着九公主和顾剑来我的营地求助,因为和亲国书的缘故,九公主也未表明身份,而是化名阿渡让我去救她的兄长。我自然是遵从了您的暗示,带兵去救了丹蚩的赫失勇士。那时我便看出您与九公主之间必有蹊跷”

  “再次见面,您带回了到铁达尔王帐的路线图,李承邺因此忌惮于您,安排您在后方清剿沙匪,意图阻止您参与丹蚩一战,柴先生想了办法让您中途插入我的队伍。”

  “顾剑问起九公主,您说您会去救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顾剑对此不以为然。他与九公主……他看着九公主自小长大,自是不希望她被我们以这样的手段欺骗。次日,我们在客栈喝酒时,听到丹蚩王为孙女招婿的传闻,只要杀死白眼狼王,就能求娶九公主,您让我派一支小队跟您去杀白眼狼王,我虽担心您的安危,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知为何,李承邺提前了约定好的进攻日子,正好赶上了您与九公主的大婚之日,起初我还担心您不会来,最终您还是来了,跟着那位丹蚩勇士与伊莫延,从丹蚩的阵营骑马飞奔而来,我的心才稍微踏实了些,却也惭愧。是我对你不住,没能拦下李承邺”

  “当夜,我们带领的军队势如破竹,先于李承邺到了铁达尔王帐之中,为免波折,顾剑让人将九公主缚在帐中,只是仿佛是老天也觉得我们做得太过分,在您砍下铁达尔王的头颅之时,九公主不知怎的挣脱了看守,逃出了营帐,看到了这一幕”

  “而后,九公主昏了过去,醒过来时与您吵了一架,激动之下刺伤了您的手掌。柴先生就将您与九公主分开了,吩咐我们给九公主下了软筋散,收去了她帐中的尖锐器物,以防止九公主自尽”

  “次日,顾剑将九公主背走了,您本来想拦,但是最后还是放他们走了。我虽然派了一队骑兵跟着,然而九公主熟悉西境地形,我们最终还是跟丢了”

  “再次见到九公主是高显受高相和从前的皇后之托要撮合您与九公主,助您夺嫡,他逼迫西州王交出公主,为此逼死了九公主的母亲,逼疯了西州王,杀了原先负责和亲事宜的安国公,将九公主送到了您的帐中。”

  “九公主与您和顾剑大吵了一架,后又在阿渡的帮助下逃出了军营。我们和您一同追了上去,历经一天一夜,追到了一处迷宫,您追着九公主去了,等我摆脱阿渡的纠缠追上去时您已经跟着九公主跳下了山崖”

  “那山崖深不见底,我们的人艰难地爬到山崖之下,竟真的发现一处寒泉,您与九公主被您用布带绑在了一起,两人抱在一起,紧得分不开,天神保佑,您与九公主都还活着”

  “只是您醒来之时忘记了在西州经历的一切,只记得您是和前太子一起来迎娶西州和亲公主的,我挑着重要的事情与您说了一遍。九公主也仿佛全都忘记了,如同我们初见她之时那般活泼灿烂。当时您与九公主本是安置在一个营帐之内,您一见到九公主,就头疼欲裂,让我将她迁出去,我只好照办。看着您与她这般,我也不好再提以前的事情”

  裴照停住了,看着他扶着额头,一言不发,有些担心,上前半步,试探地问了一句:“殿下,您还好吗,要不要传医官来看看?”

  “不必,陪我下去看看她吧”话音刚落,他便要走,却踉跄一下,险些摔倒,裴照只好一手虚扶在他身后,一手抓住他手腕,把他搀了下去。

  等到了小枫跟前,裴照被他挣开了,只得在旁小心地看着他俩。

  “他死了,你就这么难过吗?”李承鄞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是啊,我很难过”小枫低头轻轻抚了顾剑的脸,眼中的神采全都消失了,眼皮无望地耷拉着,她说道:“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你就这么爱他?”李承鄞蹙紧眉头。

  “我的顾小五死了……永远地死了,是你亲手杀了他”

  “那就恨我吧,恨总比视而不见的好”李承鄞深吸了一口气,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了,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裴照看着他已然不复刚刚偶然露出的半分软弱,暂且舒了口气,虽然内心依旧忐忑,但此刻不能放着小枫不管,劝道:“太子妃,逝者已矣,您还是先看看阿渡的伤吧”

  她顿了片刻,愤恨地抬头看了裴照一眼,才急急地赶到阿渡身边去看,裴照也靠了过去,试了试她的鼻息,还有救,许是顾剑将她牢牢地护在了身下,除了胸口中的那一箭,看不出什么外伤。

  裴照让人抬了担架来将阿渡送回承恩殿,见小枫跟着阿渡走远,看着她的背影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告诉太子真相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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